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琅琊阁,阁藏鸽

十一

一层秋雨一层凉,自从那晚之后天气便越发的凉爽了。赤焰旧案重审的事务繁杂漫长,蔺晨原本还担心萧景琰耿耿于怀,要逐一审视过去劳心劳神,但他却从一开始就专门声明赤焰案他绝对不会插手,也的确全权交给了纪王和言侯二人处置,连一句话也不曾过问。梅长苏大病初愈,坐在书房里跟霓凰下棋玩,听了这个消息只是会心一笑,说道景琰自一开始便深信祁王和林府清白,本来就是白的,从来没有抹黑过,又何须去看。
蔺晨把飞流追得满院子飞檐走壁,这句话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。
朝局似乎慢慢稳定了下来,梅长苏长于谋划,萧景琰做事公允严谨,太子声望已经在梁帝寿辰群臣跪请重审赤焰一案的时候达到巅峰,一个多月以后案情分辨清楚,证据分门别类登记造册,真相大白于天下,太子声望在百姓心中又上了一个台阶。
萧景琰在宫中林府做了道场祭奠亡魂,将林氏宗祠修葺一新,素衣上苏宅请梅长苏去拜祭,他原本想着能在苏宅见上蔺晨一面,然而后者哄着飞流在后院一直没有出来,两人到底也没有机会在众人面前见上一眼,萧景琰有些遗憾,却又觉得对二人而言,不曾相识好像才是最好的结局。
他原本以为,梅长苏病愈,赤焰案洗雪,蔺晨就没有了再来跟他见面的必要,然而当晚蔺晨还是来了,手上拎着一个陶制的酒壶,兴冲冲地跑上阶梯,跑到他案前说道:"桃花峪里特产的桃花酿,来来来,今儿个算是庆贺一下。。。哎呀你就不要再看你那奏章了,你们大梁的臣子没一个会书法的,写的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,又看不出朵花来,赶紧赶紧,找两个杯子来喝点酒,比看这些玩意儿有意思多啦。"
萧景琰没想到他今晚来,他自从入住东宫之后就没怎么走动过,没有宫女太监帮忙基本上什么都找不到,坐在那里想了半天,只好将手边的茶杯举起来说道:"我就只有这个杯子。。。"
蔺晨一把夺过来道:"没关系没关系,我说过嘛喝酒跟拿什么酒具没关系,你看这桃花酿我是找人跑了八百里快马送过来的,赶着今年第一窖,还不是随便找了个酒坛子装着的?你不嫌弃要跟我用同一个杯子喝酒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。"
他说着晃晃手里的酒壶,眼睛映着萧景琰案前烛火流光溢彩:"太子殿下,你嫌弃我么?"
萧景琰望着他,洒然一笑:"怎么会。"
这次两人没有点心可以下酒,还是如同上次一样坐在地上,用同一个杯子喝起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桃花酿。
琅琊阁在琅琊山上,风光秀雅,从阁中居所向门外望去,远远的青山重岩叠嶂,四季百花常开,文雅绝伦,先几代琅琊阁主构思精妙,百年间将个琅琊阁建得鬼斧神工,当世无双。能有这等本事,主人自然不是凡俗人物,蔺晨身为少阁主,虽然自小野性难驯,但也是活得精致无比。
桃花酿配琉璃盏,青花瓷饮女儿红,琅琊阁有多少酒,就有多少种杯子,这样两人一杯,蔺晨确实是第一次。
他将第一杯酒先递给了萧景琰:"十三年苦等,夙愿得偿,恭喜太子殿下。"
萧景琰也不推辞,道声谢过便一饮而尽:"我只是空有一腔不忿,小殊苦心筹谋十三年,才是难熬。"
蔺晨倒了第二杯自己喝下,摇摇头道:"你们都是当事者,没有谁比谁更苦。"
他将空杯递给萧景琰,后者斟满杯子:"虽然事情已经结束了,逝者已矣,除了小殊,终究是谁也回不来了。"
"太子殿下又何必说这样的话,逝者已矣,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。"
他甚少安慰人,勉强而为是有些违和,萧景琰看着他一笑:"往前看。嗯,蔺公子这话没错,是应该往前看了。"
"太子殿下能看到前方有什么?"
萧景琰沉思片刻,伸出手指点着酒壶壶口:"空无一物。"
"何出此言?"
蔺晨不解皱眉,萧景琰看了他一眼道:"蔺少阁主胸中囊尽天下事,不懂?"
蔺晨道:"殿下克忠职守,我以为君临天下惠泽万民已经是你的下一个心愿。"
萧景琰似笑非笑,拿过酒壶接着壶口喝了一口,酒液从嘴角溢出,他便随手拿袖子擦了:"'惠泽万民',的确是我从小的心愿。生为皇家子,没有这般想法,才是不应该。"
蔺晨默然, 他早该想到的,赤焰案结,梅长苏仍心有耿介,萧景琰又何尝不是如此。琅琊阁日日夜夜都有消息从各国各地传来,蔺晨也曾阅读过大梁密辛,知道梁国靖王与祁王感情甚笃远超寻常皇家兄弟,也曾听梅长苏说过从小跟萧景琰长于祁王膝下,自己尚有调皮捣蛋不听兄长之命的时候,这位七皇子却是对长兄之言奉若圭臬,半个字都不曾违抗。
只是他不知道,直到祁王身死十三年的今天,萧景琰心中竟然还是认为他那死去的的长兄才应该继承大统。
萧景琰低眼看着酒壶,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饰,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玉色与肤色有何区别。
蔺晨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,抓住他的手连那玉佩一起握在手里:"太子殿下,你跟我私奔吧。"
萧景琰当即愣住了,回过神来便将自己的手抽回来,一边大笑一边说道:"蔺公子这话说得离谱了,私奔?我跟你么?"
蔺晨霍地站起来道:"就是你跟我。你要是想,我就有办法带你走。"
萧景琰还坐在地上,仰头看着他,眼神霎时间有些迷离,复而摇头:"蔺公子坐下吧,不必为我费心了。这些话不必再说了。你知道么?有些人活着,可以任性,可以恣意妄为,世界上没有能束缚住他们的东西,除了承诺;然而更多的人,即使没有承诺,或者失去了他承诺的对象,他们还是寸步难行,因为这世界上除了自由,责任也是一样重要的。它已经困住了我,但是我不要它再困住你。"
蔺晨一腔热血上头,转念间已经想了七八种拐带走大梁太子的法子,被他这么一说,忽然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下来。
他觉得心灰意冷,颓然坐了下来,摇着头苦笑道:"我竟然忘了,大梁的太子殿下,从来不是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擅离职守的人。"
萧景琰坐在他身边,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。他素来清瘦,却每每将腰身挺得笔直,只要看他一眼,就知道他是个性情极为倔强的人,蔺晨侧过身抱住他,将脸埋在他颈窝里,叹息道:"对不住。"究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。
萧景琰闷声一笑:"有什么好觉得对不住的,陪我喝完这壶酒吧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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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示码完字以后回来看评论,发现已经不认识flag这个词惹_(:з)∠)_感觉我的文已经变成了军事沙盘,插满了旗子
请务必相信HE是预定的,至于虐不虐。。。我觉得是不太虐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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