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琅琊阁,阁藏鸽

十六

梅长苏虽然身在江湖,然而惦念故友,时时关注着金陵城里的消息,蔺晨在江左盟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,金陵城里的探子来来往往发了不下二十封飞鸽传书,中间只夹着一份萧景琰照太后吩咐快马送来的点心,梅长苏苦夏吃不了两口,照往年一般便宜了蔺晨飞流和两个孩子,蔺晨吃着人家东西还要编排着人家,在院里舞剑削光了七只鸽子的羽毛说道:"你这么能操心,怪不得他非要把你赶出来不可。"
梅长苏将所有书信放在一起,细细看着,答非所问:"景琰也挺能操心的,他这人,心思沉着呢,好多事他不说,安安静静地就给你做了,就是不想邀功。"
蔺晨哼笑:"怎么着?非要我夸你们兄弟一脉相承,家学渊源不成?"
梅长苏没作答,蔺晨知道他心里又在琢磨着萧庭生的事情,毕竟还是不能放心,便只说了句"不要劳心过度",就放他一个清静去了。
当局者迷,萧景琰一千一万个不会相信他祁王兄的儿子会造反,而梅长苏和蔺晨却对这个孩子不得不防。
他资质太像父亲,便有了出人头地的决心和资本,他表现太像当年的萧景琰,便不知道是不是在仿效他这位韬光养晦上位的皇叔,暗中筹谋着什么。
萧景琰的亲生儿子还只是稚龄,若是萧庭生真有异心,便在这一二年之间了。萧景琰做皇帝也不少年,学会了圆滑处事,却学不会时时提防人心。
至少现在萧庭生手里还没有能够威胁到帝位的把柄,他们慢慢筹备,也还算来得及。
梅长苏深知萧景琰极重情义,蔺晨见过他为萧庭生的一封捷报欣喜不已,这个孩子由纪王庇佑着诞生,由萧景琰亲自教养长大,还是祁王亲子,再有因猜疑而起的赤焰旧案在前,让他提防萧庭生,只怕是不愿也不肯。
梅长苏心烦意乱,将这两个月的书信全都扔在火盆里付之一炬,蔺晨笑他道:"这么心烦意乱?"
梅长苏看了他一眼:"不过安分了十年,又要烽烟再起。"
蔺晨不答,心道这次可未必如你所愿。

"你说庭生可能有反心?"
蔺晨端着汤碗遮住半张脸,躲着萧景琰的眼神不想直面他,假装百合甜汤美味至极不忍离口的样子半天没抬头,萧景琰见他这般逃避,生怕他翻脸的模样,笑笑道:"我也有这个感觉。"
蔺晨一愣:"你知道?"
萧景琰道:"我是从他那个年岁长过来的,虽然他名义上是我收养的养子,但怎么说也算是王子皇孙,生在帝王家,就少有不想做皇帝的。这几年我精神不太好,他又长起来了,分了些事情给他做,他都做得很好,朝臣之中,有口皆碑。"
蔺晨没预料到他也会对萧庭生心存疑虑,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,萧景琰看出他心思,问他说:"你知道了,想必小殊也知道了吧?"
蔺晨点头道:"我夏天去看他,他一直为这事烦心。"
"那是大可不必,"萧景琰道,"如果庭生真的有朝一日大逆不道,也是我有意无意纵容他的结果。"
蔺晨不爽道:"你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揽?当年先帝把兵符都交到你手上了,你可有半点反心?"
萧景琰道:"庭生跟我怎么会一样,我跟他一样想要皇位,但我那时是名正言顺的皇子,只要踏踏实实按部就班走下去,册封太子再到登基都是顺理成章的。庭生到现在都没能入宗室族谱,想要坐镇武英殿,必然要走一条险路。"
蔺晨气急道:"他要走,你就让?"
萧景琰摇头,蔺晨刚要说你还没傻到家,他便说道:"我总得看他能不能撑得住这大梁天下。"
"你这跟让他有什么区别。"
"自然是有的,"萧景琰勾唇一笑,隐隐带了些帝王威仪,"他想要,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到手。"
蔺晨看着他,心想过了这么多年,萧景琰终于还是从棋秤上的棋子,变成了棋桌边上的执子人。
萧景琰为二人倒酒的姿势十年不变,到现在为止,应该也只有这件事是没有变化的了。
梅长苏当年护着他不想让他沾染这些权谋之事,如今他远在廊州,再不能如同当日一般步步设计,萧景琰却也自己学着,变得精于此道。
蔺晨有点难受,这难受不是源于他的变化,而是因为萧景琰曾经是个最不愿意"长大"最不愿意落入世俗的人,时间一到,他不愿意也变成了愿意,不想,也已经长成了这样的人。
"嗯?怎么不喝了?"
蔺晨笑笑举杯道:"刚刚喝急了。"
萧景琰察言观色,半晌寞然道:"是我变得让你失望了吧。"
"不,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。"蔺晨想想又说,"只是当年我没见你之前,恨得牙痒痒觉得你不知变通连累旁人,认识你之后,又巴不得你一辈子都不要知晓变通一辈子这么磊落潇洒。前后矛盾,到了今天,我才发觉我原来什么都改变不了。"
萧景琰笑笑道:"江湖事朝堂事自然是不一样的,咱们这么些年来,见一面都难得,何苦说这些扫兴的话。"
蔺晨望着他想想笑笑,举杯让他在杯子上一磕,别有深意地说道:"那喝完这杯酒,陛下陪我做点'不扫兴'的事可好?"
萧景琰原本还平静无波的脸上腾的一下就红透了,蔺晨取笑他道:"不知道刚刚是谁啊,一副胸有成竹稳操胜局的样子,这会儿脸皮倒薄了?"
萧景琰不答,将酒杯往嘴边送,蔺晨凑过去拦下他的手,帝王华衮顿时倾洒了整个床榻。

梅长苏身在廊州心在金陵,飞鸽传书一封比一封让他忧心忡忡,给萧景琰寄信,收到的回复也都是要他宽心,不要太过忧虑,梅长苏总觉得他话里颇有深意,却对他此时处境难以放心。
萧庭生加官晋爵的速度非常正常,一步一步一丝不苟,功必有赏,过必有罚,这孩子做事严谨细致,功常有而几乎无过,从皇室养子到册封郡王,再到亲王,双珠五珠眼看到了七珠,从边关作战到入主朝野,走得路子跟当年靖王如出一辙。
江左盟在金陵的线报中说金陵局势渐渐偏倚,却始终拿不到萧庭生的把柄,梅长苏怒而亲手写信质问萧景琰是不是故意要将大梁天下拱手让人,得到的回信却是四个大字:"物归原主。"
梅长苏气得将信纸撕得粉碎,冲管家吼道:"以后金陵的信再也不要给我看了!"
蔺晨在一边招手把无辜的甄平叫过去,笑嘻嘻地说道:"你们宗主不乐意看,我替他看。"
甄平看看梅长苏再看看他,将他拉出房门低声问道:"少阁主,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。"
"问吧。"
甄平又四下看了看,压着嗓子问道:"十年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您进过金陵,有一天他问起我说苏宅是不是来了个客人叫蔺晨,我说是,他又问这人是不是琅琊阁的少阁主,我觉得这件事不必瞒他,就也承认了。。。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,您就跟他认识了?"
蔺晨笑而不语,直勾勾地看得甄平心慌:"您有事儿说事儿,别这么看着我啊。"
蔺晨看看房门看看他:"这十年来你都没跟你们家宗主说过?"
甄平摇头:"我觉得您吧,虽然有时候不着调,但是也不至于妨碍到宗主的计划,那时候宗主身体不好,我不想去打扰他,就没说,后来的事儿也多,我就给忘了。哎少阁主,您还没回答我呢,您到底是不是早就认识皇上了?"
蔺晨拍拍他肩膀道:"真不愧是长苏手下的得力干将,你很好,很好。答应我的事儿别忘了啊。"
他很少夸人,甄平先是高兴了一下,见他说完就走又叫他道:"少阁主!你还没回答我呢!"
蔺晨从背后摆摆手:"看破不说破。"
甄平听得浑身发毛,连忙回到梅长苏的小书房里报告说:"宗主,有件事儿我得告诉您。"
梅长苏拿着书斜了他一眼:"跟萧景琰有关系的暂时不用跟我说,我生气呢。"
甄平咽了口唾沫:"这事儿,您早晚是要知道的,晚知道了,您说不定就要恨得扒我的皮呢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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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抬爱
照旧晚上双更以及。。。。
希望今天掉粉的速度能慢一点QU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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